群表示1

群论的应用最主要通过两种方式:研究对称、群表示计算。群论是描述对称的代数语言,是对对称的抽象;群表示论则将群论和线性代数连接起来,可以将群结构具象化。本文主要内容是表示论初步,主要讨论有限群的线性表示。

表示论

表示论在现代数学里算是比较大的分支了。表示,指的是对抽象的代数结构用具体的模型来描述。如果我们把矩阵当作代数系统里的元素,矩阵的运算当作代数系统的运算,那么这就把抽象的对象具体地表示了。表示的重点在于对结构的刻画,就像做一个实物的模型,关键是对结构的模仿有模有样。而线性代数则是模型模具的绝佳来源,对于这种基础的理论,对它的认识了解更为透彻深入。于是,把抽象代数里的问题化归到线性代数的问题,意味着有机会利用线性代数的大量工具进行研究,有机会利用矩阵来进行具体计算,从而有机会得到更广泛的应用。

表示论里最著名是三种:群表示、结合代数表示、Lie代数表示。n阶可逆矩阵里,把矩阵乘法作为群运算,就可以用矩阵表示群。n阶方阵里,乘法有结合律,把矩阵加法、乘法作为代数运算,就可以用矩阵表示结合代数。如果把矩阵交换子AB-BA作为Lie括号运算,那么可以用矩阵表示Lie代数。当然,把矩阵换成线性空间上的线性算子,也是一样的。

群的表示是历史最为悠久的,也最为出众,本文的目的也只在群表示论。而这里面,主要看有限群在有限维线性空间上的表示,无限情形只简单提一提。线性空间则考虑复数域\mathbb C上的空间,如果是\mathbb R上的,可以把实矩阵看作是复矩阵。

线性表示和矩阵表示

V是复数\mathbb C上的n维线性空间,T:V\to V是一个线性同构映射。设(e _ i)V的一组基,AT在这组基下的矩阵,即
(Te _ 1,\dots,Te _ n)=(e _ 1,\dots,e _ n)A.TA是一一对应的关系。T是同构,即T可逆,亦即A可逆。这样,同构映射和n阶可逆复矩阵之间建立了一一映射。而且,设同构映射的集合为\mathrm {GL}(V),那么对复合运算,这是一个群,同构于一般线性群\mathrm {GL}(n,\mathbb C)。这些是线性代数中可得知的内容。

定义:一个有限群GV上的线性表示(representation)是指一个同态\rho:G\to \mathrm{GL}(V),即对任何群元素g,h\in G,都有
\rho _ {gh}=\rho _ g\rho _ h.这里已经用\rho _ g来表示\rho(g),能简化后续记号。V的维数n也叫表示的维数。

如果\rho是单射,那么称表示是忠实的faithful。此时G同构于\rho(G)

如果有V的一组基(e _ i),设\rho _ g对应的矩阵是R _ g,那么得到的是G的矩阵表示R:G\to\mathrm{GL}(n,\mathbb C),为G到一般线性群间的同态。每一R _ g可逆,同态的条件写出来就是
R _ {gh}=R _ gR _ h.由线性代数,设另一组基(e _ 1',\dots,e _ n')=(e _ 1,\dots,e _ n)P,那么\rho的矩阵表示由R _ g变为P^{-1}R _ gP

:考虑对称群S _ 3的三个表示。最简单的表示是一维的平凡表示,也就是R _ g\equiv1,对任意g\in S _ 3

S _ 3中的置换有奇置换和偶置换,它们的符号就给出了一个一维表示,就是说对奇置换令R=-1,偶置换则R=1

最后,给出一个二维表示。由于6阶群的同构类有C _ 6S _ 3,而二面体群D _ 3\cong S _ 3,只需考虑D _ 3=\langle x,y\mid x^3,y^2,xyxy\rangle的表示。在平面坐标系上单位圆内接正三角形,其中一个顶点在(1,0),那么其对称构成的群可由绕原点旋转\alpha=2\pi/3x轴镜面反射生成。它们的正交变换矩阵是
R _ x=\begin{bmatrix}\cos\alpha&-\sin\alpha\\\sin\alpha&\cos\alpha\end{bmatrix},\quad R _ y=\begin{bmatrix}1&\\&-1\end{bmatrix}.由此推出其它元素的表示。通常这叫做D _ 3S _ 3的标准表示。

线性算子的群作用G中的群元素表示为\mathrm{GL}(V)中的线性算子,设v,v'\in V,则线性性表明\rho _ g(v+v')=\rho _ g(v)+\rho _ g(v')\rho _ g(cv)=c\, \rho _ g(v),此外还有\rho _ g(v)\in V\rho _ 1(v)=v\rho _ {gh}(v)=\rho _ g\rho _ h(v)。这表明我们可以定义线性算子的群作用:令gv=\rho _ g(v),则
\begin{gathered}
1v=v,\quad(gh)v=g(hv),\\
g(v+v')=gv+gv',\quad g(cv)=c\, gv.
\end{gathered}
反之,给定一个满足上面条件的群作用,\rho _ g(v)=gv给出一个线性表示。这样,V上线性算子的作用,和V上的表示,是等价的说法。

通常,明确表示\rho时,为简化记号可选择写gv

表示的同构:设\rho,\rho'是群G分别在两个线性空间V,V'上的表示,又设T:V\to V'是一个线性同构。如果T能让我们从一个表示”变换“为另一个表示,就说这两个表示\rho,\rho'同构,具体写出就是
T\circ\rho(g)=\rho'(g)\circ T,\quad g\in G.或者用另一种记法
T(gv)=g(Tv).如下:
\begin{array}{ccc}
V&\stackrel{\rho}\longrightarrow &V\\
{\scriptsize{T}}\downarrow\phantom{\scriptsize{T}}&&\phantom{\scriptsize{T}}\downarrow{\scriptsize{T}}\\
V'&\stackrel{\rho\smash{'}}\longrightarrow& V'
\end{array}
仔细考察这个定义。在V,V'分别取一组基(e _ i),(e' _ i),设\rho,\rho'在该基下的矩阵表示为R,R'T在这两组基下矩阵也记为T,即(Te _ 1,\dots,Te _ n)=(e' _ 1,\dots,e' _ n)T。上式表明
TR _ g=R' _ gT\iff R' _ g=TR _ gT^{-1}.注意到上面基变换公式,\rho'在基(Te _ 1,\dots,Te _ n)下的矩阵为T^{-1}R _ g'T=R _ g,和\rho在基(e _ 1,\dots,e _ n)下的矩阵相同。这样,把Te _ i识别成是e _ i的话,自然可以把\rho'识别成\rho了。这是表示间的同构如此定义的原因。

特殊的例子:考虑1维表示\rho:G\to(\mathbb C^\ast,\times)。对任一g\in G,由于g的阶数是有限的,\rho _ g必是1的单位根\mathrm e^{2\pi i/k}|\rho _ g|=1。如果\rho _ g\equiv1,那么这个表示是平凡表示。

不可约表示

\rho:G\to\mathrm{GL}(V)是一个线性表示。V的子空间W称作是G-不变的,如果满足w\in W,\, g\in G时总有gw\in W,也就是gW\subseteq W,或写成\rho _ g(W)\subseteq W。此时,g^{-1}W\subseteq W,从而W\subseteq gW,故gW=W。这表明,我们将表示\rho(g)\in\mathrm{GL}(V)限制到W上,得到一个W的自同构\rho| _ W(g)。这就是一个W上的子表示\rho| _ W:G\to\mathrm{GL}(W)。(记号\rho| _ W只是为了省事,\rho本质上是双变量映射,W\subseteq G\rho| _ W又是另一种含义了,因此应该尽量避免此记号来记子表示。)

如果\rhoG-不变子空间只有平凡的和它自己,那么这个表示叫做是不可约的(irreducible)。如果有一个真子空间是G-不变的,那么叫做是可约的。

维数是1的表示自然是不可约的。

如果可约,设WG-不变子空间,取W一组基,并扩充为V的一组基,那么\rho _ g在这组基下的矩阵是准上三角形式
\begin{bmatrix}
A _ g&\ast\\
0&B _ g
\end{bmatrix}.
可以证明,可以通过恰当地选取基,使得\rho _ g的矩阵总是准对角形,也就是分块\ast变为零矩阵,这就是下面的Maschke定理。成准对角形,也就是说V可表示成G-不变子空间的直和;设V=W _ 1\oplus W _ 2,此时V上的表示\rho也叫做是\rho| _ {W _ 1}\rho| _ {W _ 2}的直和。用矩阵表示的语言来说,矩阵表示R叫做A,B的直和A\oplus B

酉表示

回顾线性代数,设复线性空间V上有内积\langle\cdot,\cdot\rangle,即一个正定的Hermite型(对第一个变量有共轭线性,对第二个变量有线性(也有的习惯是约定对第一个线性对第二个共轭线性),Hermite对称性(交换两个变量相当于取共轭)),这个V叫Hermite空间,也可以称作酉空间。一个线性变换T是酉变换,是说总有\langle Tv,Tw\rangle=\langle v,w\rangle,这当且仅当T在一组标准正交基下的矩阵A是酉矩阵,即A^\ast=A^{-1}

配备了内积的V能给我们带来很多便利。有了一个内积,还可以从中得到一个性质更好的内积:在这内积下取标准正交基得到的矩阵表示是酉矩阵。矩阵表示变为G到酉群\mathrm{U} (n)上的同态。先引入酉表示的概念。

一个表示\rho:G\to\mathrm{GL}(V)酉表示(unitary representation),如果满足\rho _ g对任意g\in G都是酉变换,即总有
\langle gv,gw\rangle=\langle v,w\rangle,\quad/\quad\langle\rho _ gv,\rho _ gw\rangle=\langle v,w\rangle,同样地矩阵表示R:G\to\mathrm {GL}(n,\mathbb C)是酉矩阵表示,意思就是R _ g总是酉矩阵。不难看出\rho是酉表示当且仅当在一组标准正交基下\rho的矩阵总是酉矩阵。

设一个表示\rho给定,内积\langle\cdot,\cdot\rangle称作是G-不变的,如果满足\rho在这内积下是酉表示。

定理:设V是一个复线性空间,\rho:G\to\mathrm {GL}(V)V上的线性表示,那么存在一个V上的内积是G-不变的。

定理的证明需要用到一个”平均“技巧。在V上取一组基,仿照\mathbb C^n上的标准内积可以定义一个内积,也就是坐标x,y的向量内积为x^\ast y(=\bar x^\mathsf Ty),记这内积为\{\cdot,\cdot\}。定义\langle\cdot,\cdot\rangle如下:
\langle v,w\rangle=\frac1{|G|}\sum _ {g\in G}\{gv,gw\}.可以看出这也是个内积,只需验证它是G-不变的。设h\in G,因为G=\{gh\mid g\in G\},有
\langle hv,hw\rangle=\frac1{|G|}\sum _ {g\in G}\{ghv,ghw\}=\frac1{|G|}\sum _ {g'\in G}\{g'v,g'w\}=\langle v,w\rangle.这就证明了定理。有了这个内积,\rho是酉表示,酉表示的好处在于可以将表示分解。

命题:Hermite空间V上的酉表示\rho:G\to\mathrm{GL}(V)可以分解为不可约表示的直和。

如果\rho不可约,那么结论直接成立;否则,V有一个G-不变的真子空间W。由线性代数可知V=W\oplus W^\perp,由于\rho是酉表示,u\perp W\implies gu\perp gW=W,这表明若u\in W^\perp,那么gu\in W^\perpW^\perp也是G-不变子空间。这就把V分解成不变子空间的直和,表示也分解成两个酉表示的直和。重复这一过程,最后分解成一些不可约表示的直和。

现在Maschke定理可以轻易看出了。

定理(Maschke):任一有限群G的表示都是不可约表示的直和。

推论:设V是复线性空间,

  1. \rho:G\to\mathrm {GL}(V),可取V的一组基使得\rho的矩阵表示是酉矩阵;
  2. R:G\to\mathrm{GL}(n,\mathbb C),存在可逆P使得R _ g'=P^{-1}R _ gP总是酉矩阵(由基的变换可得);
  3. 任一\mathrm {GL}(n,\mathbb C)的有限子群共轭于酉群U _ n的一个子群。

Schur引理

T:V'\to V是一个线性映射,满足对任意v'\in V',\, v\in VT(gv')=gT(v),明确写出来,是T\circ\rho _ g'=\rho _ g\circ T。(如果T是双射,就是前面所说的同构表示)可以把T叫做是G-不变的。这个条件也就是T(v')=g^{-1}T(gv'),即\rho _ g^{-1}T\rho _ g=T

矩阵情形也可以类似定义。矩阵是G-不变的条件是总有R^{-1} _ gMR _ g'=M

引理:设TG-不变的,那么T的核、像都是VG-不变子空间。

考虑验证它们是G-不变的。设x\in\ker T,则T(x)=0,从而g^{-1}T(gx)=T(x)=0T(gx)=0,即gx\in\ker T。另一方面设x=T(y),那么gx=gT(y)=T(gy),这表明gx\in \operatorname{im}T

G-不变事实上是非常强的限制条件。现假设\rho,\rho'都是不可约表示,那么,由于\ker TV'G-不变子空间,\rho'不可约表明作为G-不变子空间它只能是零空间或V'。若是V',则T=0;若是零空间,则T是单射,此时再考察像集\operatorname{im}T,它是VG-不变子空间,\rho不可约表明它只能是零空间或VT单射表明此时像集是V,从而T满射。故T双射,两个表示\rho,\rho'同构。这就是Schur引理的一个结论。

现在考虑V'=V,再令\rho'=\rho。把此时的T叫做是G-不变的线性算子。条件再写出来,T(gv)=gT(v),具体为\rho _ g\circ T=T\circ\rho _ g。然后,取T的特征值\lambda,由于是在复数域考虑问题这总能做到。线性算子T'=T-\lambda I(这里I是恒等变换)也是G-不变的,它的核不是零空间,因为它包含T的特征向量。由前面的讨论,核只能是V,故T'=0,即T=\lambda I

定理(Schur引理):设\rho,\rho'分别是V,V'上的不可约表示,T:V'\to V是一个G-不变的线性映射。那么T是同构,或是T=0。此外,若V=V'\rho=\rho',那么T=cI

正因G-不变是强限制,这样的线性映射很稀少,但通过平均过程,总可以得到G-不变的线性映射。

命题:设T:V'\to V是线性映射,令
\widetilde T(v')=\frac1{|G|}\sum _ {g\in G}g^{-1}T(gv'),\quad/\quad \widetilde T=\frac1{|G|}\sum _ {g\in G}\rho _ g^{-1}T\rho _ g',那么\widetilde TG-不变的线性映射。类似地,考虑矩阵形式,令
\widetilde M=\frac1{|G|}\sum _ {g\in G}R _ g^{-1}MR _ g',那么\widetilde MG-不变的矩阵。如果T(或M)本身就是G-不变的,那么\widetilde T=T(或\widetilde M=M)。

算子的线性性、本身是G-不变时平均后无变化,不难看出。只需验证平均后的G-不变性。设h\in G,要证\widetilde T=h^{-1}\widetilde Th,令g'=ghg遍历Gg'也遍历G,有
h^{-1}\widetilde Th=\frac1{|G|}\sum _ {g\in G}h^{-1}g^{-1}Tgh=\frac1{|G|}\sum _ {g\in G}g'^{-1}Tg'=\widetilde T.矩阵形式的证明完全同理。

平均过程是可能得到\widetilde T=0的,尽管原来的T\neq0。由Schur引理,\rho,\rho'不可约且不同构时这种情况必然发生。这一事实会在后面的证明中会派上用场。

特征标

用一个矩阵表示群元素,而矩阵里又有诸多数字,而这些数字最有效的信息浓缩在一个数字上——矩阵的迹。

特征标

定义:设\rhoG的线性表示,其特征标(character)定义为一个G上的复值函数:\chi(g)=\mathrm{tr}(\rho _ g)\mathrm{tr}(\rho _ g)表示的是\rho _ g的特征值之和,也可以理解为任取一组基下的矩阵的迹。对矩阵表示R,同样地定义\chi(g)=\mathrm{tr}(R _ g)

V的维数是表示的维数,也被定义为特征标的维数。如果表示不可约,那么也称特征标不可约。

:考虑前面的S _ 3的三个表示的特征标。每个特征标写作一行,得到下表。
\frac{\phantom{\chi_0111{}}\begin{array}{r}1&\phantom{-}x&\phantom{1}x^2&\phantom{1}y&\phantom{1}xy&x^2y\end{array}}{\begin{array}{rrrrrr}\chi _ 1 \mid1&1&1&1&1&1\\\chi _ 2\mid1&1&1&-1&-1&-1\\\chi _ 3\mid2&-1&-1&0&0&0\end{array}}下面是一些特征标的简单性质。

命题:设G有表示\rho,其特征标为\chi,则

  1. \chi(1)\chi的维数(因为\rho(1)=I _ n);
  2. g的阶为k,那么\rho _ g的特征值是k次单位根;从而\chi(g)nk次单位根的和;
  3. \chi(g^{-1})=\overline{\chi(g)}
  4. \chi(hgh^{-1})=\chi(g)G的共轭类上特征标取值相同;
  5. 对于直和表示\rho\oplus\rho',特征标是\chi+\chi'
  6. 同构的表示都有相同的特征标。

简单推导:设g^k=1\lambda\rho _ g特征值,那么\lambda^k\rho^k _ g的特征值,即1,从而\lambdak次单位根。特征值满足\overline\lambda=\lambda^{-1},所以\chi(g^{-1})=\lambda _ 1^{-1}+\dots+\lambda _ n^{-1}=\overline\lambda _ 1+\dots+\overline\lambda _ n=\overline{\chi(g)}\chi(hgh^{-1})=\chi(g)可由迹的性质\mathrm{tr}(AB)=\mathrm{tr}(BA)得到。剩余两条是显然的。

特殊的例子1维的特征标是在一维空间的表示的特征标,一维表示的矩阵就是一个数,因此也就是特征标本身。此时\chi:G\to\mathbb C^\ast是同态,即\chi(gh)=\chi(g)\chi(h)。但维数大于1的特征标就不是同态了。


对两个特征标\chi,\chi',将它们看作一种|G|维向量,定义一种”缩放版内积“
\langle\chi,\chi'\rangle=\frac1{|G|}\sum _ {g\in G}\overline{\chi(g)}\chi'(g).由于共轭类上特征标取值相同,可以把同个共轭类的项并在一起。设共轭类C _ 1,\dots,C _ r,阶分别为c _ 1,\dots,c _ r,每个类取g _ i,那么上式写为
\langle \chi,\chi'\rangle=\frac1{|G|}\sum _ {i=1}^rc _ i\overline{\chi(g _ i)}\chi'(g _ i).这种”内积“在后面用于刻画一种正交关系。

正则表示

在进一步讨论特征标之前,可以简单讨论一个表示的例子。

设群G作用在有限集S=(s _ 1,\dots,s _ n)上,g的作用相当于一个置换p,即gs _ i=s _ {pi}。考虑矩阵形式,令\boldsymbol e _ i=(0,\dots,1,\dots,0)^\mathsf T,那么以它们为列向量构成一个正交矩阵,设P _ g=\begin{pmatrix} e _ {p1}&\cdots& e _ {pn}\end{pmatrix},称作置换矩阵,那么
P _ g e _ {i}= e _ {pi}.对比gs _ i=s _ {pi},我们有一个映射g\mapsto P _ g,不难看出这是个同态。这样我们得到了一个G的矩阵表示,也叫置换表示

上面已经隐含了序数1,\dots,n的使用,不用序来描述也是可以的。设V _ S是一个线性空间,有一组基是\{e _ s\} _ {s\in S}(在本节末将会严格讨论这个V _ S)。设G作用在S上,那么对应的置换表示\rho
\rho _ g(e _ s)=e _ {gs}.S中的元素一个序,那么V _ S有一个有序基(e _ s),这组基下\rho _ g的矩阵即为上面的形式。

考察\rho的特征标,在给定S的一个序后,计算\mathrm{tr}(R _ g)。由于置换矩阵P _ g里非零即一,只需考虑是1的对角元。由P _ ge _ i=e _ {pi},可知:一个对角元是1,即e _ i=e _ {pi},亦即gs _ i=s _ i;反之对角元是0,表明gs _ i\neq s _ i。我们得到如下小结论。

引理:设有置换表示\rho,对任意g\in G\chi(g)等于g作用下不变的S元素的个数。

我们可以把S划分为群作用的轨道的并,从而不难看出,置换表示\rhoR可以分解为直和。同时,考察V _ S中的向量\sum _ {s}e _ s,对应\mathbb C^n中的(1,\dots,1)^\mathsf T,这个向量是任意g\in G的作用的不动点。因此它张成的1维子空间是G-不变的,且在上面G的作用是平凡的。从而\rho可约,其中一个表示为平凡表示。如果再利用后文的主定理,可以知道写成不可约表示的直和时这个平凡表示是必出现的。

引理:设RS上的群作用的置换表示。其特征标\chi可分解为不可约特征标的直和,必有其中一个是平凡表示的特征标\chi _ 1

现在可以考虑正则表示了。群G正则表示(regular representation)是指群G在自己上的左乘作用对应的置换表示,这是在\{e _ g\} _ {g\in G}构成一组基的线性空间V _ G上的表示。设\rho^{\mathrm{reg}}G的正则表示,对h\in G,有\rho^{\mathrm{reg}} _ g(e _ h)=e _ {gh}

正则表示的特征标\chi^{\mathrm{reg}}是简单的。V _ G的维数是|G|,故\chi^{\mathrm{reg}}(1)=|G|。若g\neq 1,则\chi(g)g作用下保持不变的群元素个数,也就是0。这样
\chi^{\mathrm{reg}}(g)=\begin{cases}|G|,&g=1,\\0,&g\neq1.\end{cases}这个简单的特征标意味着可以快速计算\langle\chi^{\mathrm{reg}},\chi\rangle。由前面的定义,
\langle\chi^{\mathrm{reg}},\chi\rangle=\frac1{|G|}\sum _ {g\in G}\overline{\chi^{\mathrm{reg}}(g)}\chi(g)=\frac1{|G|}\overline{\chi^{\mathrm{reg}}(1)}\chi(1)=\chi(1)=\dim \chi.这一简洁的结论很快就在后面的一些证明派上用场。

类函数

如果一个G上的函数满足在每个共轭类里都只有一种取值,那么叫做类函数(class function)。特征标就是种类函数。设有r个共轭类,那么确定一个类函数就是确定r个数,即一个r维向量,因此类函数构成的复线性空间\mathcal H的维数等于r

我们知道,正规子群是共轭类的并,利用类函数也可以帮助我们确定正规子群。

可以在\mathcal H上也像上面特征标一样定义一个内积,这样\mathcal H成为Hermite空间。

对于类函数,后面可以证明特征标足以刻画:有r个特征标构成\mathcal H的一组标准正交基。


补充:前面提到的线性空间V _ S有一组以S元素作为标号的基\{e _ s\} _ {\in S},下面构造一个这样的函数空间,在S是无限集时也适用。(可选择跳过阅读)

对任意的集合S,它的元素的形式线性组合(formal linear combination)是指一个函数f:S\to\mathbb C,要求f只能在有限多个s\in S上不取零。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后面可以看到这种函数在形式上都被S的元素线性表示了。所有这种函数组成的空间V _ S叫做S上的自由线性空间(free vector space)。显然V _ S关于逐点相加和数乘成为线性空间。

对任一x\in S,其特征函数\delta _ x\in V _ S,这里\delta _ x指的是在x上取1在非x上取0的函数。我们将\delta _ xx视同一物,这样S就是V _ S的一个子集。任取f\in V _ S,它可被唯一写成f=\sum' a _ ix _ i的形式,其中\sum'表示对f(x _ i)\neq0i求和;显然a _ i=f(x _ i)。这样,S成为了V _ S的一组基。

主定理

下面叙述主定理,简明起见分成三个来叙述。这个定理漂亮地刻画出群表示、特征标的结构。

定理(1):设G是有限群,则不可约的特征标成立一些”正交关系“:设\chi是不可约表示\rho的特征标,那么\langle\chi,\chi\rangle=1;设\chi,\chi'是两个不同构的不可约表示\rho,\rho'的特征标,那么\langle\chi,\chi'\rangle=0

定理(2):有限群G的不可约表示只有有限多种同构类,同构类数目等于群共轭类数目。

定理(3):设\rho _ 1,\dots,\rho _ r分别取自有限群G的所有不可约表示的同构类,特征标分别为\chi _ 1,\dots,\chi _ r,维数分别为d _ 1,\dots,d _ r,那么,d _ i\operatorname{\big|}|G|,且|G|=d _ 1^2+\dots+d _ r^2

利用主定理,我们可以分解任意的特征标为不可约特征标的组合,表示也有这样的分解。

推论:上述记号下,设\rhoG的任一表示,特征标为\chi,令n _ i=\langle \chi,\chi _ i\rangle,那么,

  1. \chi=n _ 1\chi _ 1+\dots+n _ r\chi _ r
  2. \rho\cong n _ 1\rho _ 1\oplus\dots\oplus n _ r\rho _ r
  3. 两个表示\rho,\rho'同构当且仅当对应的特征标\chi,\chi'相等。

推论

  1. \langle\chi,\chi\rangle=n _ 1^2+\dots+n _ r^2\langle\chi,\chi\rangle=1当且仅当\chi不可约;
  2. 对任意两个特征标,有:\langle\chi,\chi'\rangle是整数。

先证定理(1)。采用矩阵表示。设F是复矩阵空间\mathbb C^{m\times n}上的线性算子,F(M)=AMB,其中A,B分别是m,n阶矩阵。那么可以证明:\mathrm{tr}(F)=\mathrm{tr}(A)\mathrm{tr}(B)。要看出这点,将前面等式两边”拉直“为向量,得到\operatorname{Vec}(F(M))=\operatorname{Vec}(AMB)=(B^\mathsf T\otimes A)\operatorname{Vec}(M)。其中\otimes表示矩阵的Kronecker积,定义为分块矩阵
P\otimes Q=\begin{bmatrix}p _ {11}Q&\cdots&p _ {1n}Q\\\vdots&&\vdots\\p _ {m1}Q&\cdots&p _ {mn}Q\end{bmatrix}.等式\operatorname{Vec}(AMB)=(B^\mathsf T\otimes A)\operatorname{Vec}(M)可以直截了当地验证。有了这个结论,就可以求出
\mathrm{tr}(F)=\mathrm{tr}(B^\mathsf T\otimes A)=\sum _ {i=1}^n\mathrm{tr}(b _ {ii}A)=\Big(\sum _ {i=1}^nb _ {ii}\Big)\mathrm{tr}(A)=\mathrm{tr}(A)\mathrm{tr}(B).现在设\rho',\rho分别是m,n维表示,任取基得到矩阵表示R',R,定义\mathbb C^{m\times n}上的线性算子
\Phi(M)=\frac1{|G|}\sum _ {g\in G}R _ g^{-1}MR _ g'.在讨论Schur引理时曾证明过\Phi(M)G-不变的矩阵,且M本身是G-不变时\Phi(M)=M,故像集\Phi(\mathbb C^{m\times n})G-不变的矩阵所构成的空间,记为\widetilde {\mathcal M}

计算\Phi的迹,
\mathrm{tr}(\Phi)=\frac1{|G|}\sum _ {g\in G}\mathrm{tr}(R _ g^{-1})\mathrm{tr}(R _ g')=\frac1{|G|}\sum _ {g\in G}\chi(g^{-1})\chi'(g)=\frac1{|G|}\sum _ {g\in G}\overline{\chi(g)}\chi'(g)=\langle\chi,\chi'\rangle.另一方面,设\Phi的核\mathcal N、像\widetilde{\mathcal M}的交集里有一个MM在像集说明MG-不变的矩阵,\Phi(M)=MM在核说明\Phi(M)=0。所以,M=0,即\widetilde{\mathcal M}\cap\mathcal N=\{0\},由线性代数,\mathbb C^{m\times n}=\widetilde {\mathcal M}\oplus\mathcal N。在\widetilde{\mathcal M}取一组基然后扩充为\mathbb C^{m\times n}的一组基,在这组基下\Phi的矩阵为
\begin{bmatrix}I&\\&0\end{bmatrix}.这表明\mathrm{tr}(\Phi)=\dim\widetilde{\mathcal M}。现在,可知\langle\chi,\chi'\rangle=\dim\widetilde{\mathcal M}

如果\rho,\rho'是不同构的两个不可约表示,那么由Schur引理,G-不变的线性映射只有0,即G-不变的矩阵只有零矩阵,\widetilde{\mathcal M}=\{0\},故\langle\chi,\chi'\rangle=0。而如果\rho=\rho',又由Schur引理,G-不变的矩阵是cI的形式,这表明\widetilde{\mathcal M}是一维的,故\langle\chi,\chi\rangle=1

接着证定理(2),要确定同构类表示的数量。采用线性表示。先证明如下引理。

引理:和每个特征标正交的类函数只有零函数。

\varphi是这样一个类函数。先证:对任意G的表示\rhoT=\frac1{|G|}\sum _ g\overline{\varphi(g)}\rho _ g是零函数。由于一个表示是不可约表示的直和,不妨设\rho不可约。可以证明TG-不变的线性算子,即任意h\in GT=\rho _ h^{-1}T\rho _ h。当g遍历G时,其共轭h^{-1}gh也遍历G,而\varphi是类函数表明\varphi(g)=\varphi(h^{-1}gh),因此,
\rho _ h^{-1}T\rho _ h=\frac1{|G|}\sum _ {g\in G}\overline{\varphi(g)}\rho _ {h^{-1}}\rho _ g\rho _ h=\frac1{|G|}\sum _ {g\in G}\overline{\varphi(h^{-1}gh)}\rho _ {h^{-1}gh}=\frac1{|G|}\sum _ {g'\in G}\overline{\varphi(g')}\rho _ {g'}=T.由Schur引理,TG-不变的表明T=cI。设\chi\rho的特征标,那么\mathrm{tr}(T)=\frac1{|G|}\sum _ g\overline{\varphi(g)}\chi(g)=\langle\varphi,\chi\rangle。由假设,\mathrm{tr}(T)=0。于是c=0,即T是零函数。

再考虑G的正则表示\rho^{\mathrm{reg}},因为对h\in G,有\rho^{\mathrm{reg}} _ g(e _ h)=e _ {gh},所以\rho _ g^{\mathrm{reg}}(e _ 1)=e _ g。因为\{e _ g\} _ {g\in G}V _ G的一组基,它们线性无关,故\{\rho^{\mathrm{reg}} _ g\} _ {g\in G}也必是线性无关的线性算子。

回到和所有特征标正交的类函数\varphi。在T=\frac1{|G|}\sum _ g\overline{\varphi(g)}\rho _ g中,取表示为正则表示,那么\sum _ g\overline{\varphi(g)}\rho^{\mathrm{reg}} _ g=0。由\{\rho^{\mathrm{reg}} _ g\} _ {g\in G}的线性独立性,全部系数\overline{\varphi(g)}=0,故\varphi=0。这就证明了引理。

回到定理(2),设\mathcal H是类函数构成的复线性空间,维数等于群的共轭类的数量。由上述引理,所有特征标张成的空间对\mathcal H的正交补是零空间,于是这个空间就是\mathcal H。于是,定理(1)表明\mathcal H的一组标准正交基由所有互不同构的一组特征标给出,基所含数量为\mathcal H的维数,即群的共轭类的数量。

利用定理(1)(2),推论不难推出。任意一个表示\rho可分解为r个互不同构的不可约表示的直和:\rho\cong m _ 1\rho _ 1\oplus\dots\oplus m _ r\rho _ r,其中r为群的共轭类数量,m _ i\in\mathbb N。特征标\chi也有这样的分解\chi=m _ 1\chi _ 1+\dots+m _ r\chi _ r

由于\chi _ 1,\dots,\chi _ r是Hermite空间\mathcal H(类函数的空间)上的标准正交基,(m _ 1,\dots,m _ r)相当于\chi的”坐标“,因此m _ i由内积\langle\chi,\chi _ i\rangle给出。要具体证明这点,首先注意到(m _ 1,\dots,m _ r)有唯一性,只需验证m _ i=n _ i=\langle\chi,\chi _ i\rangle满足条件。一方面这组n _ i确实是非负整数,另一方面,对i=1,\dots,r,都有
\langle\chi _ i,\chi-n _ 1\chi _ 1-\dots-n _ r\chi _ r\rangle=\langle\chi _ i,\chi\rangle-\langle\chi _ i,\chi _ i\rangle n _ i=0,和标准正交基都正交,故\chi-n _ 1\chi _ 1-\dots-n _ r\chi _ r=0。这就证明了
\begin{gathered}\chi=n _ 1\chi _ 1+\dots+n _ r\chi _ r,\\\rho= n _ 1\rho _ 1\oplus\dots\oplus n _ r\rho _ r,\end{gathered}其中n _ i=\langle\chi,\chi _ i\rangle。剩余的推论就简单了。

最后是定理(3)。这里将不会证明整除关系d _ i\operatorname{\big|}|G|,只证明|G|=d _ 1^2+\dots+d _ r^2,其中d _ i=\dim \chi _ i。可以证明,对正则表示\rho^{\mathrm{reg}},有
\begin{gathered}\chi^{\mathrm{reg}}=d _ 1\chi _ 1+\dots+d _ r\chi _ r,\\\rho^{\mathrm{reg}}= d _ 1\rho _ 1\oplus\dots\oplus d _ r\rho _ r.\end{gathered}这是因为\langle\chi^{\mathrm{reg}},\chi\rangle=\dim\chi=d _ i,代入前面的分解立得。

对于正则表示,已经知道了\dim\chi^{\mathrm{reg}}=\chi^{\mathrm{reg}}(1)=|G|,因此
|G|=d _ 1\dim\chi _ 1+\dots+d _ r\dim\chi _ r=d _ 1^2+\dots+d _ r^2.


评论

发表回复

您的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。 必填项已用 * 标注